Tuesday, September 16, 2025

《當呼吸化為空氣》

我們每個人終有一死。我們會死,父母會死:作為活生生的、呼吸的、代謝的生物而言,這是我們的命運。大多數生命對死亡的態度是被動的--它發生在你身上,布周圍的人身上。可是傑夫和我得到多年訓練,主動跟死亡接觸,跟它近身肉搏,就像雅各跟天使摔角,而且藉著這麼做來直視生命的意義。我們肩起一個沉重不堪的軛,一個人生責任的軛。病人的生命與身分認同也許握在我們手中,然而死亡永遠是贏家。就算你完美無缺,世界卻否。秘訣是,明白發牌者已經決定你會輸,你的雙手、你的判斷會失誤,不過你仍然繼續奮鬥,設法為了你的病人而贏。你永遠無法觸及完美,但是你可以相信那條漸近線,你會永不止息地朝它努力。

我知道孩子會帶給全家喜悅,而我無法忍受去想像在我死後,沒有丈夫、沒有孩子的露西,可是我堅決主張這個決定最終必須是她的決定:畢竟她很可能得單獨養大這個孩子,而且當我的病情惡化,她很可能必須同時照顧我們兩人。
「有一個新生兒,會不會使我們在一起的時間裡,注意力被轉移?」她問。「你不覺得跟你的孩子道別會使死亡更加痛苦?」
「要是如此,不是太好了嗎?」我說。露西跟我都覺得生命的意義不是逃避受苦。

當天早上,我做了決定:我要鞭策自己回去手術室。為什麼?因為我能辦到。因為那就是我。因為我必須學會以不同的方式竹扛活,視死神為令人肅然的巡迴訪客,即使心中了然我終將一死,沒死以前我還是活著的。

大家常問,那是不是一種召喚,我的答案一向是肯定的。你沒辦法當它是份職業,因為如果是,那就是世上最糟的職業之一。

道德責任有重量,有重量的東西就有重力,所以,負起為人之責的義不容辭把我拉回手術室。

每個人遲早要對局限低頭。我猜我不是唯一抵達過去完成式這個狀態的人。大多數的雄心壯志不是達成了就是放棄了;不論是成敗,都屬於過去。未來,不再是通往生命目標的梯子,它平躺下來,成為無止盡的現在。

你曾使一個臨終者的日子充溢著滿足的喜悅,那種喜悅我既往歲月從不知悉,那種喜悅沒有欲求渴望,那種喜悅只是靜駐,自足。就在此時此刻,那是巨大無比的一件事。

《夠好的工作》

發展更健康的工作關係,不是辭掉工作或重頭開始這麼簡單,並非每個人都有能力決定自己的上班時間或選擇自己的職業。然而,我們能控制的是自己對工作的期待,我們可以選擇讓生活優先於工作,而不是反過來。從一個簡單的認知開始:你所做的事,不代表你的全部。

多元化身分並不僅是為了減輕失去工作帶來的衝擊,門不該只是為了避免負面反饋的刺痛或退休後的迷惘才這麼做。發展多元化身分是因為,這樣可以讓我們成為更完整的人,讓我們能夠以不同方式為世界做出貢獻,並超越我們產生的經濟價值,發展自我價值感。

崇拜工作的結果是,接受任何不完美的工作都像是一種失敗。唯有把工作自崇高的地位挪下來,我才能夠把工作視為我身分的一部分,而非我的全部。

我們應該永遠熱愛自己的工作,這種觀念讓我們對工作產生過高的期望。它忽略了各行各業都存在著枯燥乏味的部分,使我們看一夢想工作可能存在的缺陷,導致工作者願意接受低於他們薪資行情的條件。

如果我能回到過去,給自己一段訊息,那就是再次強調我身為藝術家的價值,並不是取決於我創造了多少。我認為這種心態與資本主義密不可分。身為藝術家,在藝術創作的過程中,重點是你如何以及為何觸動他人的生命,哪怕只是打動一個人,哪怕只是感動你自己。
--艾曼達.高曼(Amanda Gorman)